慈悲，自我救贖的一劑良方
（曼谷過境旅館的murmuring）

臉書留言錄（之一一二〇）
112.12.24

　　三點的飛機，直到3:35才起飛。印度機場的安檢重重，行李被要求打開，翻了又翻，實在有點一言難盡。
　　傍晚七點多，飛機抵達曼谷。由於泰航較長榮便宜很多，我於是選擇泰航，也因晚間並無台北航班，必須在曼谷機場過夜。
　　旅行社小朱告知：行李直接掛到桃園機場，毋須辦理出境，機場內就有過境旅館，依小時計費。我選了它，10小時6000泰銖。想說，到旅館後反正也可就著電腦工作。既然都可工作，早回晚回也沒有差。

　　到了房間，才發現被「旅館」名詞誤導，這裡頂多算是「休息室」。面積很小，二小床加一矮櫃，連書桌或衣櫃都沒有的。看來電腦開機工作的事，我就甭想了，用手機湊活湊活，寫點臉書貼文吧！
　　較尷尬的是，這裡沒有單獨衛浴，必須到十公尺外的衛浴空間。
　　雖然這些公用衛浴看來還算乾淨，但想到自己得穿著短掛，踩著拖鞋，通過餐廳旁邊的走道，前往衛浴空間，實在有點不好意思。於是打消了沐浴的念頭。
　　想到這樣就要6000泰銖（折合新臺幣5258元），不禁懷疑自認為「省錢」而不選擇連夜搭乘長榮回國，是否正確的決定。

　　想要點熱水來泡麵，發現這兒也沒飲水機。好在這裡類似商務艙貴賓室（如下三張照片），餐廳免費供應麵包與飲料，於是決定：除非要與周公打交道才回那「家徒四壁」的房間，否則就待在這兒喝杯飲料，用點輕食，滑滑手機，寫點日誌。
　　餐廳環境清雅，服務員也非常和善。這樣想想，花那5千多塊，心裡才會平衡一些！
　　其實這些年在寺院過慣了純樸的日子，對奢侈的衣食住行非常不慣，也不捨得花錢於此。但另一方面，道場的潔淨度很高，這也讓我習慣了高潔淨度的色香味觸，而且近乎潔癖。
　　像這次在菩提伽耶住旅館，不能說房務人員打掃得不乾淨，只能說是屋齡已久，房間設備較為陳舊，洗手台與沐浴處（浴缸加拉簾）邊緣盡是黑垢，旅館經營者卻未尋求淨除污垢的好方法。這些黑垢看得我頭皮發麻，潔癖大大發作，前兩天硬生生不敢沐浴。好在此刻的菩提伽耶天氣微涼，早晚甚至還很冷冽，沒洗澡也就湊活著過。
　　餐廳的自助餐雖然大都提供蔬食，但印度料理總是喜歡加蔥加蒜，這些撲鼻異味又讓我全身不舒服，因此連吃飯都小心翼翼，唯恐取菜不慎，而又不敢下口，弄得暴殄天物。

　　然而我也不敢把自己這種潔癖拿來擦脂抹粉，而是有些慚愧，更多的是警惕。
　　畢竟自我期許「行菩薩道」，那就得趨近苦難的人與事。偏偏苦難的身體或場域，大都很難擺脫髒、臭、亂之類元素，我若這麼嫌棄髒臭亂，如何於必要時趨近苦難眾生呢！
　　慚愧心雖然無法根治潔癖，至少可以讓我收斂自己的意念，不敢將嫌棄流於神色，以免增加對方的不安與無措。但我發現，治療潔癖真正的自我救贖，其實就是「慈悲」，至少對我而言，就是如此。

　　舉例而言，知光師公晚年腸道衰弱，便秘嚴重。我覺得，老是用藥效猛烈的灌腸液不是辦法，因此為她採用溫和的水療。那時她坐在醫療馬桶，水療機將適溫淨水緩緩注入肛門，只要糞便被水泡軟而帶了出來，我都欣喜不已。有時湘雲或阿畫不在旁邊，我也會親自為老人家收拾善後。想到她從極度不適到通體舒暢，我就雀躍不已，心念哪還有空隙擠進對「臭穢」的作意呢？

　　另一次印象深刻的是，早期住在善導別苑，因緣會遇而飼養了一隻流浪貓，對牠把屎把尿，毫無厭棄之心。有一次把貓咪放在車上出門，我坐在副駕駛座。貓咪瞪著咕嚕滴溜的大眼睛，前座後座跑動，審視周遭環境與窗外世界。
　　這時，開車的性廣法師因前方突發狀況而緊急煞車，貓咪竟因這突如其來的強大後座力而被往前甩來，慘叫一聲，我連忙回頭接住並抱緊了牠，不斷輕拍牠並軟言慰喻，對牠在那當下嚇得噴灑出來，噴得我一臉一身的尿液，我竟然毫無所感，遑論嫌棄！
　　這讓性廣法師嘖嘖稱奇，頻呼「人不如貓」，因為，我對任何學生倘因工作流汗，不即時洗澡所散發的汗味，可是非常嫌棄的，只要聞到異味，就會要求她們沐浴更衣。
　　但我在那當下，滿腦盡是貓咪的安危，以及滿溢於懷的不捨之情，哪還有空隙來念及貓尿的騷味呢！

　　還有其他個人體驗，在在證明：慈悲，不只是助人，其實是在一點一滴地洗淨內心的塵垢，這是一種自我救贖的過程，它能達致菩薩的「不思議解脫」，並且趨向無上正覺，這套《華嚴經》的修行理論，我是篤信不疑的。